[叶乐ABO]花火番外·远景（上）
*新春快乐！迟来的番外
花火番外·远景（上）
夏日的午后让人昏昏欲睡，即便意识还醒着，周边空气里也充满着瞌睡因子。
整整一年，对这种懒散悠闲的生活张佳乐还是有一丝不习惯——尽管以前放假时也能一天睡上十三四个小时，但这种放空式的彻底无压，却总让人有种游离感。
工作太清淡，周末不周末没什么差别，午觉睡不睡，似乎也没什么要紧。所以当门被不急不缓地轻轻敲响时，张佳乐不带任何烦躁情绪地从床上爬起来开门。
意外地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
林敬言。
张佳乐很惊讶。房间内的瞌睡因子像升到高空的肥皂泡，一下子全部噼啪破裂。
能找到T镇来不太容易，毕竟他突然宣布退役，连疯了的媒体都没能跟着跑上门来，他没想到林敬言会是这么执着的人。
“比想象的要难找。”张佳乐还没开口，林敬言先行评价道。
看到旧友时的心情并没有张佳乐想象中的复杂。林敬言上身冲锋衣、下身挂满口袋的军裤，有点儿土，朴实的气息打散了张佳乐至少一半的惆怅情怀。
“你这是万里长征过来的？”
“也差不太多了，工作后比在联盟还不自由，终于找着空档休了个长假，一路南下自驾游来着。”
“一游就游到这个小小的T镇来，你改名叫福尔摩斯·林吧。”
“福尔摩斯和林都是姓，要改也应该是‘敬言·福尔摩斯’。”林敬言一本正经地回道，张佳乐终于忍不住笑了。
他们没有在家里久坐，林敬言来之前做了攻略，说是T镇有个杨柳冲水库，正适合钓鱼，拉着张佳乐就一起农家乐去了。
到了目的地，张佳乐打量着林敬言专业的装备，林敬言打量着张佳乐过长的刘海和花裤衩。
阳光很好，并不太热，树荫下蚊虫多，张佳乐顺手就从裤兜里掏出一小瓶防虫喷雾。
“你这是多久没进城了？”
“看得出来？我觉得我把自己打理得还行吧。”张佳乐把颊边的碎发往耳朵后别了别，掂起一根钓竿。
“没以前精神了。”
“生活节奏慢了，人懒散下来也很正常。慢悠悠的也挺好，像我现在这种状态，感觉就特别适合钓鱼。”
“你会么？”
“这不有你教吗？”说着，张佳乐就翻出鱼饵递给林敬言，看他怎么穿在钩上。
等钩下了水，两个人都坐定了，林敬言仍旧一副老神在在的淡然模样，像是不远万里南下找到张佳乐真是他所说的休假游玩顺便串个门。
林敬言还在温吞地讲着起杆的要点，张佳乐自己反倒憋不住了：“老林你到底怎么找过来的？我还以为如果真有人找来这小地方，大概不是孙哲平就是广告商什么的。”
“谁都知道你现在不想接触一切荣耀相关的人。”
“那你还来？”
“我都退了两三年了，早放下什么胜负执念了。养鸟钓鱼过着清心寡欲的生活，”林敬言开玩笑般说着，“应该是最不会勾起你触景伤怀情绪的人。”
“养鸟钓鱼啊……”张佳乐笑笑，说：“那也跟我差不多了。要不你也来过隐居生活得了。”
林敬言摇摇头：“大隐隐于市，小隐才隐于野。你躲在这里，只是把退役时的不甘心也藏住了。”
“早就没有什么斗志了，哪里来的不甘心。”张佳乐低声说着，笑容也变得苦涩起来。
退役的时候是张新杰陪他一同回的霸图。
他其实不太愿意因为自己的事情打扰他人的行程，但张新杰坚持，表示自己身为霸图副队长，理应在场。
张佳乐表面上一副下定决心毫不留念的姿态，可心里压着的那一点不舍在起飞后全面爆发，明明是荣归故里，却又好像是踏上了一条背井离乡永无归期的路。
如果不是一扭头就看到一如既往冷静着的张新杰，情绪可能就真的彻底绷不住了。
一向喜欢逞强的张佳乐不得不承认，这个时候有个人在身边会让他感觉没那么孤单。曾经最让人发怵的副队长，此刻也成了他心里柔软的一朵棉花。
走完应走的流程，要在最后的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时，张佳乐对韩文清说，老韩，对不起不能和你们奋战到最后了，我也欠你们一个冠军。
韩文清问，想好了，真的要退了？
张佳乐点头。
韩文清也点点头，手放在张佳乐肩膀上。他说你不欠百花也不欠霸图，如果非要说你欠谁，那么你只欠你自己。不过我相信你已经做到了最好，至少在我眼里看到的不比任何人差，这是你的选择，我尊重你。
张佳乐艰辛地签完最后一个笔画，整个人松了口气似的靠在椅背上，手覆着眼睛。
韩文清想了想，在离开前又说道，荣耀之外还有广袤天地，希望你在自己以后的人生道路上也一如既往。
正副队长离开了，其他人也礼貌地离场，把这个小小房间留给退役的人独自消化情绪。张佳乐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像哭了一样。
然而温热的手下面是干燥的眼。
以前叶修问过他哭了没，他用一句叶修你大爷来掩盖自己的不甘和委屈。那个时候他一点也不想哭，不想示弱也不愿发泄，即便眼泪到了眼眶都要强忍着落回肚里。而现在，却像是真正的心如死灰，想哭也哭不出来了。
退役后他回了K市，放空了半个月。然而彻底的放空却并不让人感到放松。
结果是安静震耳欲聋，空洞盈箱溢箧。受不了的时候他就跑出去，叼着烟，蹲在路边以一种特别颓废的姿势点燃它。像这城市中千千万万落魄的人，唯独不像他自己。
他深深吸了一口，那股气从口腔进入气管，在肺里打了个转，最终从鼻子溜走。有点辛辣，却并不太呛，还有股真实的暖意留在肺腔，把他冰凉的心脏也暖了起来。
原来真像孙哲平说的，抽烟这事儿不用学，该会的时候自然就会了。
第七赛季退役时的那种心情又有点反了上来，如有千万条小虫在血管里蛀蚀。张佳乐觉得这样不行，人不能越活越倒退，就算梦想没法实现，也得学着向前看。
K市承载了他太多复杂的情绪，一物一景都勾人心绪，张佳乐决定干脆回老家过日子。
收拾衣物的时候，四枚戒指从队服口袋里掉出来，落在地板上骨碌碌滚了一段距离。张佳乐愣愣地盯着这小小的物件，心头又翻起万千情绪。
在苏黎世的最后几场比赛都有它们的陪伴，手指在口袋里轻轻触碰到清凉的质感，上场前的紧张和不安就都会平静下来。他想过最完美的结局就是取得世界冠军的时候，把属于自己的那一枚戒指交给叶修。甚至连耍帅的台词都想好——“收了乐哥的戒指就是乐哥的人啦”，反正一换四他不亏。
只可惜事与愿违。
回国的时候整个人恍恍惚惚的，直到办完退役手续，整理退宿的时候，才摸到遗落在队服口袋里的戒指。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随便送人呢。张佳乐自嘲地笑笑，然后联系了苏沐橙准备把戒指先寄到欣兴去。
彼时苏沐橙刚和叶修道别，登上从柏林回去的飞机。接到张佳乐的来电，她内心做了许多猜想，看着已经关闭的舱门，满肚子委屈和秘密想要倾泻，却在对方说要把重要的东西还给叶修时，发热的头脑一下子冷了下来。
这不是她靠热血和冲动就能掺和解决的事。
归还东西的含义是要否认过去，不管你们现在何如未来又将如何，也不能成为否定过去的理由。张佳乐，你收着吧，这是他最后一点念想了。
苏沐橙说得沉重，张佳乐哑口无言。他精神恍惚地合起行李箱，直觉苏沐橙的话里有什么不对，却也再没力气深究。
此刻散落在地上的四枚戒指，是他所求而不可得的梦想，又是他实实在在拥有过的最好的时光。
张佳乐把它们小心翼翼地放在床头的盒子里，与曾经的梦想一起尘封起来，然后告别。
T镇就在K市边上。小镇子朴实得很，认识他的人大多都是祖父辈儿的，喊他“张家的小伙儿”，没什么人关注什么电竞，知道什么五亚张佳乐。
父母还在K市工作，老家就一个祖父，去年春节远行的晚辈们全都回来了，一下子热闹过了头，再回到一个人的生活便嫌冷清得过分，于是又养了一条狗，这时听说张佳乐要回来，早早就请了阿姨做了一大桌子菜。
刚回来时张佳乐还有些不好意思，年轻的时候决定要把荣耀当职业，家里唯一支持就是祖父，在父母的异议中做他坚实的后盾，一晃几年，自己却碰得头破血流地回来。他还没说话，祖父却像看穿了一切，说，阿乐已经很给你爹妈还有我这个老头子长脸啦，不管现在回来是因为什么，但我看你眼睛就知道你从没后悔过，那付出就是值得了。
张佳乐低头扒饭，狗就亲昵地过来蹭他裤腿。他刚回来没到半个月，看着它生了一窝崽，本来全都要送走的，张佳乐喜欢得紧，便留下了一只最粘人的，秋天出生就起了名叫秋秋，天天跟在张佳乐后面咬裤腿摇尾巴。
父母的意思是让他在老家放松个小半年就回K市再考个大学，但张佳乐不太想念书了，在T镇找了份工作，没什么意思但安稳清闲，他没想好要不要长期做下去，但至少先让自己有个脚踏实地的感觉。
在联盟这么多年存下来的积蓄已经是一笔可观的数字了，父母也没对他的新工作有什么意见，看他这是要安稳下来的意思，便也随他去了，只是时不时要回来关心一下对象的问题。
张佳乐情绪才刚刚缓过来，没有预料到爹妈的攻势之强悍，赶紧搬出叶修，说自己有对象了只是还留在国家队当领队呢，指不定什么时候还得出国征战。
——为了国家的荣耀，我俩长期分居算个什么。面对父母怀疑的眼光，张佳乐只好尴尬地这么解释道。
虽然有点心虚，但张佳乐觉得这也算不得扯谎。回来的时候心灰意冷，什么都顾不上，或者说是压根不想再去面对。虽然叶修那时候的迟疑在张佳乐看来已经算是一种表态了，但话没有明白地说出口，就让他姑且把现在还当做是个进行时。
不是交往进行时，而是分手进行时。
但也不过就拖得个一年半载。节假日也过去那么多个了，张家爸妈一直没见着过张佳乐口中的这个对象，也渐渐知道这不过是个托词，于是又开始软硬兼施地开始安排相亲。
张佳乐躲不过，也乖乖见了好几个。男女AB皆不挑剔，态度良好礼貌有加，只是也一股子浑然天成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场。
后来碰到一个是被家里拆散了对象逼着出来相亲的Alpha，身上一股淡淡的青草味让张佳乐觉得舒适，忍不住多说了几句话。俩人聊出了真情实感，开始你一杯来我一杯，最后张佳乐被送回家时已经软成了一滩，又不肯好好休息，扒在阳台上非要看什么日出。
太阳还没出来，发情期倒是汹涌澎湃地来了。
身体的高温把原本就熏人的酒气蒸腾得更让人迷蒙。张佳乐没反应过来是个什么状况，只是下意识地跟随情欲开始抚慰自己的身体。
用熟悉的人惯用的手法。
意识模糊间有点不知心在何时身在何处，白天遇到的那点Alpha气息此刻全然变了味，成了记忆中的咸涩，如海浪般浸没他每一寸肌肤。
身为bate的老爷子对Omega释放出来的信息素毫不敏感，仍旧在隔壁睡得黑甜，反倒阳台正对的那户人家被惊扰了。
张佳乐的身体越来越湿，被很好开发过的那一处正贪婪地一开一合。脑海里全是曾经被拥抱的画面，手指划过敏感处带起一声低吟，刚解了皮带正急切地往下探索，记忆中情人沉溺的表情却忽然变得迟疑和慌乱。
他说，现在还不是时候。
与此同时对面卧室的灯突然亮了。
张佳乐这才找回一丝清明，意识到自己正衣襟大开地靠坐在阳台上zi | wei，惊出了一头冷汗。
他跌跌撞撞回到卧室翻找抑制剂，刚吞下去一片，醉酒的晕眩和恶心又泛了上来，捂着嘴去了洗手间，一下把胃里的所有东西都吐了出来。
发情期的高热、醉酒的头晕，加上空腹吞下的药片又刺激了肠胃，张佳乐都不知道自己一晚上上吐下泻了多少回，也不知道抑制剂被吐掉前到底消化了多少，反复吃了好几次，最后药效上来的时候人几乎是晕了过去。
早上张家爷爷醒来后看到张佳乐房间的门关着，还以为又到周末了不用上班，直到拉开另一边露台的门去喂狗的时候，秋秋蹭的一下窜进屋里去刨张佳乐的房门，才意识到有点不对。
打开门就发现张佳乐靠着床头柜睡在地上，脸色泛着不自然的红，空气里有浓得发酸的酒气。探了探人额头，烫得不像话，老爷子心里一阵发紧，叫了个邻居一起送医院去了。
是急性肠胃炎加高烧。挂了个点滴躺了三天。醒来后父母有些焦急地责备他不重视身体，张佳乐大病后有些虚脱，眼神呆呆的，听了老半天数落和关心，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就一脸的委屈。
到底还是隔了一辈的人更溺爱孩子，老爷子敲着拐杖骂骂咧咧地说什么时候了还数落孩子，也不问问人是不是被欺负了，怎么和你介绍的人吃了顿饭回来就这样了。
张家爸爸也不知道说什么，觉得气氛有点压抑，起身去拉开了厚重的窗帘。
阳光一下铺满了房间，张佳乐眼睛受不了刺激，唰的两行眼泪就这么落下来，张家妈妈这下也有点慌了神，抓着儿子的手紧张地问到底怎么了。
张佳乐看着她，眼神又像是落在很远的地方。半天才缓缓开口，说：妈，我真的有喜欢的人。
张妈妈这下听真切了，自家儿子这恐怕是单相思放不下呢，心里又急又气，却也知道不能再逼了。当年第七赛季退下来的时候，张佳乐那种七魂没了六魄的模样她是见识过的，终归是心疼得紧，怎么也不能让人再重复一次那时的状态。
后来张佳乐就过起了真正毫无压力悠哉悠哉的小镇生活。
只是张家回头开了个不带张佳乐的家庭会议。
张爸爸主张一切忘不了的旧爱都是因为还没遇到新欢，张妈妈白了他一眼，说娃都逼成这样了，你也不知道心疼。张爸爸无奈，问难道你就同意他一直这样？要是一个Alpha也就罢了，一个Omega总不能一辈子靠抑制剂吧。张妈妈也没办法，说只好等他再过个一年两年的，彻底放下了，再慢慢走着看呗，说不定能等到那人回心转意呢？
张爸爸还是担忧，说也不知道是个怎样的人。张妈妈思索着，咱家儿子的眼光……嗯……是有那么一点……
张家父母忧心忡忡犹犹豫豫，张家老爷子又提起拐杖在地上跺了跺，吹胡子瞪眼睛骂道：等什么等，愁什么愁，阿乐看上了谁，找到人直接绑回来不就完了！
老爷子气势汹汹，张家爸妈连声道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