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夏]人间月满 （上）
*标题灵感from @十里秦淮 和 @Bball 姑娘s的文图> <
*清水蟹就是大闸蟹，没有考究那时候到底会不会吃这个东西，不过反正桃源仙居里什么不该有的都有了233就没纠结它了
*以软妹化草为线索写的……不知道会不会触雷，先预个警
人间月满
所谓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刚过秋节，月亮反倒又大了一圈，玉盘一样悬在天上，映得太华的雪格外明亮。夏夷则屋前的那抹绿意也显得比往日更加生机勃勃，积聚起的灵气光点比笼罩着它的法阵更加耀眼。
夏夷则正细细打量着它的成长进度，蓦的有风声呼啸而过，偌大的阴影便自云端投了下来。
距离阿阮化草已过一年，当时三人正在桃源仙居里闲散着，乐无异和阿阮亲自下湖捞鱼捞蟹，夏夷则不忍目睹其场面，在农田区与辈辈猴研究捕获的妖物该如何分配才能最大限度提高收成。待到他感觉身后静了不少，疑惑地回过头时，只看到乐无异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浅水中，手里还提着网绳，来不及收起撒网的动作。
后来乐无异揉着酸涩鼻子说我好不容易和你们聚一趟，就赶上见阿阮妹妹最后一面，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夏夷则沉默半晌，从屋内拿出一卷古籍，将上面自己反复研究过的部分指与乐无异看。
那上面记载的俱是如何聚集灵气之法，甚至提到过聚灵化形之事。古卷残破斑驳，但关键之词仍仔细可辨，只是那些干涸的血迹，昭示着寻找的过程是何等艰险。
不过至少现在他还好好地在自己面前，而这古籍上记载的方法，皆有上古传说作为源头，解析传说中晦涩的语句实际代表的含义，又有例子辅以说明，颇让人信服。乐无异顿时眼睛又变得亮亮的，他抓着夏夷则的胳膊，喜道：“我就知道夷则你肯定会有办法！”
对方沉静地收好古卷，伸手理了下他乱翘的呆毛，说：“马后炮。刚刚是谁晦气地说是最后一面的。”
乐无异嘿嘿干笑了两声，心想当时你那表情可比我难看多了……只是这种时候，即便知道还有很大的机会重新见面，但就这么看着活泼的好友在自己面前变成一株不能动不能说话的草，现实中的心情还是之前假设一万遍都无法模拟的空荡。
而且再次相遇……也许她也不会再记得曾经一起经历过的事。不记得他们在一起烤猪腿，不记得他们一起走过捐毒，闯过星罗岩，翻过神女墓，上过流月城，不记得夏夷则，不记得闻人羽，不记得乐无异。
不过还好还有夷则，还有闻人，只要他们都还在，曾经的相处就不会只存在于自己一个人的记忆中。他们仍可以坐在一起，细数往事。
“对了，夷则。”乐无异忽然想起点什么，“阿阮妹妹还有一个心愿……”
这忽来又骤散的阴影就像是他们分别后每一次相见前的招呼。
月色雪光间看到许久不曾相见的那人迈着矫健的步子而来，听着叮叮咣咣的声音就知道他衣服里的机关零件又多了不少。夏夷则摇摇头，不明白这人怎么就从不嫌重，以他现在的身手，完全用不着靠机关来防暗算。
不过夏夷则确实曾经向乐无异当面提出过自己的疑惑，对方就只是一句话「我是偃师，当然要以偃师的方式来战斗」，而后就转移到诸如「夷则你为什么一年四季都穿着大棉袄」或者「你的兜帽到底是用来保暖还是逃跑的时候用来套头以掩人耳目」之类的话题上，夏夷则之后再也不轻易对他的衣着发表看法。
“夷则，你看我带了什么来！”乐无异高高兴兴地把一大网袋东西甩到面前，亲亲热热地喊着夏夷则。
对于这些长了许多脚的水生物，夏夷则不知为何总是有些抵触情绪，他闭了眼不去看那一只摞一只，腿钳交错的螃蟹们，柔声道：“在下自是知道乐兄一定不会让阿阮失望。乐兄按照约定准时而至，久别重逢，在下不胜欣喜，只是乐兄远道而来，是否需要先为你接风洗尘？况且馋鸡一路消耗，此刻想必也腹中饥不可堪……”
听夏夷则提到自己，馋鸡迫不及待地跳出偃甲包欢快地蹭上他的脸以示赞同。而乐无异却是不耐烦地打断道：“一年多没见你，怎么酸腐气较之先前涨了不止两倍……我就知道让你回太华会有副作用……先前的努力可又白费了，这下好，又得重新调教了。阿阮妹妹知道了也一定会和我一样痛心疾首的……“
见对方没有反应，乐无异扔下螃蟹就搂了过去：“别告诉我又要一起跑完几个地图的剧情才能让你改口叫回我无异……想想上一次分别前你可是叫着我名字什么肉麻话都抖出来了啊。”回忆起从前，乐无异又嘿嘿笑了起来，呆毛也连带着抖了两抖。
夏夷则哑口无言，他倒不是故意要说着客气的话把关系拉得生疏，只是他面皮薄，淡了许久的念想在看到这人时忽然满溢了出来，也只有这样文绉绉地讲话能掩盖住他的心思，
没想到乐无异直接用那种事来激他，夏夷则一下乱了节奏，只想立刻把眼前这人的嘴也堵上。一时间没有别的好办法，索性贴着面就亲了上去。馋鸡“叽”地一声惊叫扑棱着小翅膀闪躲开去，才避免被两人夹成肉饼的命运。
喵了个咪，这见面大礼包给得也太足量了吧。乐无异愣了一下，没把握住机会反客为主，等回过神时那柔软的触感已经离远了，只留有一点新雪的味道还裹在唇边，让人忍不住舔了舔。
只好提起网袋赶忙跟上去。他吸了吸鼻子刚要说话，被夏夷则回头轻斥了声“闭嘴”，刚得了便宜的乐无异正心猿意马，明明是呵斥的语气在他听来却成了三分嗔七分羞，像是欲拒还迎，落在耳上百转千回，心里麻丝丝地痒。
不知道身后这人是跑偏了心思才无暇开启话唠模式，夏夷则只当他乖乖听了话，不再提些羞耻的事来捉弄他，安心地将一人一鸟往空翠亭带。
一年的分别并未产生多少疏离感，乐无异嘴上嚷着夷则你这样说话让我也不自觉地拘谨起来，实际行动却不见半分客气，大大咧咧地把空翠亭当成自己家一般随性。
他说新鲜的清水蟹要趁早吃掉才最好，他没养殖过这种蟹类，既然说是江南才有的品种，想来太华的气候水质并不一定能让它们活着过夜。
桃源仙居图呢？夏夷则有些疑惑，图里一方天地享有四季，让他们爬个一两天总该是没有问题。这袋里的蟹那么多……怕是要办场师门聚宴才能今晚全部吃掉。
乐无异耸耸肩，说那图留在了西域，交给狼王保管。
“若不是西域实在气候恶劣环境难以治理，我怎么会舍得与夷则分别一年。”一开始想要用桃源仙居里的丰盛物产来解决气候性的贫瘠，无奈图里万物皆是由灵气所化，拿出图便立刻消散不见。乐无异苦心钻研，终于对图里变换天气四季的方法理出了一丝眉目，配合夏夷则曾经送给行商队阿吉的的天眷神珠，能在荒漠里引出一丝泉水。
“夷则你那珠子真是个宝，只需些许灵力便可催动它与桃源仙居图共鸣。让我哥学了点术法的皮毛，差不多也就够用了。”
夏夷则知道乐无异虽然嘴上说得轻松，具体过程却肯定繁杂艰辛。从江南水乡那边打了个转也没能洗掉他身上风沙的味道，想必是吃了许多苦。一年虽说不上长，但像他那样痛恨别离的人，定是拼了命去努力，把这一年当成了许多年来使用，自然是觉得漫长遥远。夏夷则心里一动，语气便软了下来。
“无异，你先沐浴，我去见见师尊师叔他们告知你来了。秋节你还一人在外，今夜便在太华热闹一番。”
乐无异急忙拉住他的胳膊。
“好不容易来一趟，你就不能我和独处一会儿吗？”
“可是这螃蟹……”
“我来蒸啊。”
“不是这个问题……”夏夷则扶额，“这么多，就你和我怎么吃得完啊。”
低头看了看袋里的货，乐无异才意识到好像确实有点多……之前因为听说上好的清水蟹价格十分昂贵，所以购买的时候直接甩了一张银票，没想到买回了这么多。“……这样好了，我蒸好了跟你一同给你师父他们送去，然后我们再回来吃好不好。”
夏夷则有些欲言又止，但看着对方期盼的眼神又只好点点头。
给清和与南熏等人送去了大半螃蟹，乐无异从剩余里挑出了几只最大的，整齐的摆在碟子里，配上醋，放在了保护露草的法阵中。
“阿阮妹妹，清水蟹我带来啦，你现在吃不到……只好委屈你闻闻味道了。”乐无异口里碎碎念着，夏夷则忽然对他提议的这种圆梦方式有点疑惑，像这样闻着吃不到，对阿阮其实是种折磨，吧……
不知是不是起了一丝风，亭亭植株忽然动了下叶片，灵力光点也闪烁了几下。乐无异抚掌大喊这是阿阮感动的表现，夏夷则懒得与其争辩。
后来看乐无异掰着蟹壳蟹腿吃得满脸狼狈，夏夷则悄悄捏起自己碗里的那只往石桌中央的那盘蟹上堆去。
“夷则，你怎么不吃啊？”乐无异感慨着此蟹知应天上有，看夏夷则面前空空如也，疑惑地问道。“你怕寒吗？没事，我用姜片和紫苏叶蒸的，中和了寒气。你吃一只绝对没问题。”
“在下……已经吃完了。”
“……你把蟹壳也吞了？”
“……”
“以前好像也不怎么见你吃螃蟹，是讨厌螃蟹的味道吗？这个是清水蟹，不是肉蟹，精华在于蟹膏蟹黄，和桃源仙居里的那些螃蟹有天壤之别，夷则你就试试吧！”
和阿阮一起收网的时候，她盯着那些肥美的蟹眼睛亮亮的，她说以前谢衣哥哥和她提到过江南有一种清水蟹，以蟹膏蟹黄闻名，其滋味鲜美难忘，非是普通肉蟹可以比拟。
「下次我们就去江南好不好，我忽然好像尝尝谢衣哥哥口中的清水蟹。如果真的有那么好，那等闻人姐姐出谷之后，我们再一起去。」
「我的心愿呀，就是带大家一起尝遍天下美食。」
乐无异被她说得也食指大动，有馋鸡在，想去江南也不过是几分钟的事情，只是眼下总得先把这一顿吃饱，不辜负了这湖里的肥美肉蟹。他心里想着日后行程，把螃蟹倒在水边，挑出几个大的，将剩余的放回湖里，转身再度铺洒开麻绳网。
然后便看着阿阮在水中化了草。
“阿阮妹妹向往的东西，夷则你就不想尝一下？”
阿阮化草后并没有多少时间给他们伤感，捐毒旱情加重，狼王修书一封急急召回了乐无异，京畿又发生了些变动，也让夏夷则到了不得不选择自己去向的时刻。
于是二人约定在清水蟹成熟的季节来为阿阮实现心愿。清水蟹在九十月最为肥美，二人一别便是一年多，乐无异耐不住性子，秋节前便出发，带着刚刚成熟的雌蟹来到太华山，正好是月亮最满的八月十六。
“我只是……”看着乐无异殷勤的眼神，夏夷则认命地把那只螃蟹再拎回自己碗里。螃蟹蒸前已经被绑得结结实实，乐无异说这是为了防止它掉胳膊掉腿流失蟹黄，可解开稻草绳后，它两只钳子八条腿仍旧张牙舞爪的，十分没有美感，更让夏夷则不知从何下手。
看出了他的尴尬，乐无异好心地又拿起一只螃蟹坐到夏夷则身边，贴着他的胳膊说你看我的动作。他先捏着蟹鳌，嘱咐着要小心硬壳上的尖刺，找准它与蟹身相接之处，往下一掰，便整只钳子脱落下来。
“然后把这几只腿，像这样扭几下，全部拔掉，就可以剥蟹壳了。对，腿留着最后吃，蟹黄要趁着最烫的时候才香。”
夏夷则小心翼翼的照作着，他不爱吃蟹有两个原因，一是这生物模样太怪异，不像是能吃的东西，二是吃法太狼狈，尤其是看到过阿阮和乐无异吃螃蟹的模样，更让他退避三舍。然而此时此刻，实在盛情难却。
他依循乐无异的法子，剥开了蟹壳，里面确实内容丰富飘香四溢，然后他放下蟹身擦了擦手，又拿起箸,挑起那蟹黄放入口中。
乐无异无法忍受地白了他一眼，径直把蟹壳凑到嘴边去吸，发出索索声。这个时候他有点明白过来夏夷则先前的犹豫，原来这位人前人后都风度翩翩又爱干净的夏公子是害怕吃相难看！
鲜美的滋味确认让人难忘，夏夷则加以赞扬。只不过接下来动作，却有些难度。将螃蟹的身子掰成两半，需要用些巧劲，夏夷则轻轻用了下力，没有听到刚刚乐无异演示时那种壳裂的声音，越是他加了点力度，手里的螃蟹忽地就折成两半，折断得太突然，那蟹身的凹槽没能兜住丰富的蟹黄，它飞溅出来，扑在夏夷则白净的脸上。
乐无异爆发出一阵大笑，嘲笑说原来你吃个螃蟹这么蠢，简直有损形象。夏夷则恼怒地瞪了他一眼，拿着刚才擦手的绢布就就要去擦脸。
“这样不是会擦得更脏吗。”乐无异按住他的手，凑近了盯着他的脸，故意带着调情的语气笑着说：“况且，这么珍贵的蟹黄怎么能随便浪费呢。”语毕便伸出舌头舔了上去，像吮吸刚才的蟹壳一样不紧不慢地细细品味。
他边舔边吮，灵巧的舌头从脸颊滑到唇边。两个人唇齿间的味道同样又腥又鲜，乐无异毫不介意，张口咬了下去。
夏夷则的脸唰的一下就红透了，他猛然起身，话都说得不太利索：“你……我……先去沐浴了，剩下的乐兄你慢慢享用。”
“夷则别走啊，要沐浴我跟你一起去！”乐无异看到夏夷则的脸被自己弄得更脏，表情更是五彩纷呈，心里觉得可爱得紧，只想冲过去将其搂在怀里。
“说好的不要浪费呢？”
“不浪费啊，这不还有馋鸡呢。”
“馋鸡……要如何吃螃蟹？”夏夷则只当乐无异是敷衍他，正要压着他坐回到石桌边，只见馋鸡从偃甲包里跳出来，忽地一下变作妖形，翅膀轻轻一挥便将桌上剩余的螃蟹全部扫入喙中，直吞入肚。
这才是真正的连蟹壳都吞了，扫得干干净净，不留半点残渣。夏夷则不由得被震在了原处。
看着呆掉的夏夷则，乐无异得意地走过去拍他的肩膀：“相别一年，馋鸡成长的速度可是让夷则刮目相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