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乐]声色犬马（四）
*《乐再其中》的其中一篇，概述+部分详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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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项目最终叶修还真一点没沾。
可他人没沾项目，项目却沾了他的草图。准确地说，是陶轩让孙翔沾了他的草图。
自从上次开会不欢而散叶修过起了朝九晚五的养老生活后，项目的方案推进就到了瓶颈，几次汇报业主都不太满意。
孙翔毕竟是新人，学历再高也不能弥补经验的不足，不可能一上来就做项目负责人，叶修退了项目后暂时由刘皓接手。刘皓这人能力是有，但目光短浅还爱溜须拍马，把业主意见当圣旨，不加筛选，统统带回来压到孙翔身上。
光跟着业主意见走当然不行，业主都是专家的话还要设计公司干什么。几次会议后，刘皓也苦恼了，苦思半日，忽然有了点子。
叶修离开项目的时候草图是抱走了，可模型和PPT还在会议室电脑里呢。他问过陶轩，陶轩一开始犹犹豫豫，说这不好吧，这可是剽窃。刘皓什么人啊，多会揣摩领导心思，他早看出来陶轩和叶修不对付了，从前形势所趋，大家都要给叶修留三分面子，现在风云突变，是时候让老板那点排挤的心思浮出水面了。
“这怎么能算剽窃呢，叶修是嘉世的人，创意自然也是嘉世的创意，而且不过是个方案草图，又没发表又没签字儿，我们用了也还得继续完善深化呢，他这模型顶多能算个‘灵感的启发’，能让它面世他还得谢谢公司呢，他要还有怨言，那不正好是心不向着公司的证明吗，创意不给公司用难道还想直接送给甲方？我看他跟微草地产好像就走得很近，十之八九有二心，正好找个借口就开了。”刘皓这段话可是挖空了心思打好过腹稿，水平挺高。
“开什么开！老叶是嘉世元老，这话是你能说的吗？”陶轩的训斥很表面，神色里明显透着赞同，刘皓这话他心里是十分顺耳受用。隔天就在孙翔组织讨论会的时候“不经意”地把叶修的方案比划给孙翔，说是综合了大家的意见，再根据孙翔先前提出的设计理念做的草案。
孙翔很高兴。他虽然经验不足，但眼光一流思维活络，刚接触这个项目的时候有些想法就是和叶修不谋而合的，只是提出了观念还没有找到合适的落实方案，这回看到陶轩的草图，打心眼里佩服自己这个老板。
他拿着这个方案深化设计，在又一次汇报中得到了热烈的反响。业主组织专家评审，方案获得业内的一致认可。项目终于推进到初步设计阶段，方案效果图和过程图还刊登在了行业顶尖杂志上，孙翔一时名声大噪。
张佳乐都在网上看到了，华丽的效果图十分吸引人眼球，他点进去往下看，越看越觉着眼熟，看到模型的图的时候惊呼一声：“诶老叶，这不是你八九月那阵子做的那个小鸡啄米吗？”
叶修早看到了，也不惊讶，头都没抬地回道：“什么小鸡啄米，咱有点文学素养行不？那叫龙抬头。”
“居然是要打造Y市地标啊，牛了个大X！诶不对啊，设计人署名怎么不是你啊！”
“跟老板顶嘴，出了个模型后来就没跟这个项目了。”
张佳乐恨铁不成钢，这么大好的项目说不跟就不跟，多少人挤破脑袋都要争取的机会，怎么就拿着他的创意给了个新人呢。
“也别小瞧孙翔，一路跳级上来的，估计比周泽楷还小个几岁呢。年纪轻轻一注就快到手了，看他深化的内容也是有水准的。”
叶修凑过来，手伸过去够鼠标，仔细翻看起来。张佳乐穿着一身珊瑚绒睡衣，看着暖和得很，他下巴就搁人肩膀上，姿势像是把人整个圈在怀里似的。
“就是有点急功近利，这个设计他明明也知道最大的亮点在哪里，从过程图能看出来思路，但最终还是为了迎合业主做了改动，可惜了。”
呼吸和声音就在耳朵边上，张佳乐耳朵有点热，听叶修这么一说登时就炸了，也顾不上给人腾位置了。
“你还为他可惜？！你都被人卖了，一个月拿着五千工资给公司做牛做马，结果连个设计人都够不上！你不还是双注册吗，你不还是叶大师吗，被一个新人这么欺负你就没点脾气？”
“谁为他可惜了，哥是说龙抬头可惜了。”
叶修看这人炸毛的模样怪有意思的，又道：“再说五千工资怎么了，哥又没对象，一人吃饱全家不愁，你要嫌弃先给找点奋斗目标啊？”
他忍不住伸手揉了人脑袋一把，张佳乐这才觉出暧昧来，不自在地往旁边挪了挪，伸手把金砖捞怀里。他低头思索，两个人住了这大半年，叶修现在在公司处境不好，他多少知道一点，但是没想到竟然被轻率对待到了这个地步，心里忿忿不平，也没听出叶修话里有话。
“明天还有公司年会呢，你说我去不去？”
“去啊！干嘛不去！”张佳乐大怒，“他们越排挤你你就越得多刷存在感，以气死老板为目标。”
当天晚上叶修起夜，看张佳乐房间还亮着灯，貌似是翘班了。
走过去看看人在干嘛，发现他窝在电脑前写了老大一长页的帖子，帖名是知音体：贫寒设计人用双手撑出一片天，龙抬头下惨遭公司排挤为哪般。
感情还在为他抱不平呢。
张佳乐敲字敲得十分认真，没注意到有人进来。他从初中就一直走的艺术专业，语文学得不怎么样，写篇帖子不知道烧死了多少脑细胞，写个两句就得停下来抓耳挠腮半天。
他还穿着那套珊瑚绒睡衣，毛茸茸的，头发散落在衣领里，显得又软又服帖。大半夜的也没开顶灯，就桌边一盏昏黄的小台灯，给人打出一圈柔和的轮廓，叶修在他身后，觉得心脏像是忽地陷进了软乎乎毛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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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发个帖子毕竟没大用，没过几天就石沉大海。张佳乐气愤嘉世的做法，但到底也怕给叶修找麻烦，帖子里没有指名道姓，八卦群众也就吃瓜看个热闹。
嘉世年会搞得风生水起，邀请了不少甲方大佬、业界专家和新闻媒体，弄得跟个楼盘发布会似的。
孙翔在公司小半年，听了不少叶修坏话，对这位名声大雨点小的前辈不是很待见，借助这次地标项目出了名，尾巴也翘了起来，端着酒杯特意去呛人：“过时了啊，叶哥。”
王杰希属于被邀请的甲方大佬那一拨的，过来的时候正好听到孙翔这句话，然后看叶修端杯茶回敬道：“还好还好，把龙抬头做成小鸡啄米这种时髦，哥也懒得赶。”
显然最后向甲方的妥协也是他在这个项目中的遗憾，听叶修一针见血的评价，顿时神色一僵。
“为了把它当做炫耀的资本，就总得学会圆滑妥协，只有真正把它当成荣耀的，才能坚持下来。”
随之而来的心灵鸡汤更是让新秀设计师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待到一脸便秘的孙翔离开，王杰希才走近叶修，用酒杯碰了碰他茶杯，道：“这龙抬头是你的方案吧，就这么拱手让人，不像你的作风啊。”
王杰希和叶修大学同班，关系不错，但追求不同。王杰希家族产业，大学不管选什么专业，都是为成为甲方铺路。
一个懂乙方专业的甲方，混起来会比较如鱼得水，而王杰希不仅懂，建筑素养还挺高。所以他一看这个地标方案就知道核心设计出自自己的老同学，还点评道：“可惜最后那个龙头抬得低了，不是被保守的结构坑了，就是被保守的业主坑了吧。”
叶修把茶一饮而尽，唏嘘感慨：“你不来做设计真是建筑行业的损失。”
王杰希笑笑：“我不去做房地产，更是国家经济的损失。”
嘉世年会，上席自然是老板陶轩，但王杰希来了还没跟陶轩打过招呼就毫不避嫌地和叶修坐一起叙旧，陶轩眉头紧蹙，但无奈这个世道甲方就是大爷，人不过来，陶轩就得自个儿端着酒杯去敬人。
王杰希对外自带一股高冷气场，陶轩客套两句就走了，他就又转向叶修：“感觉你们陶老板对你好像越来越生疏了，怎么样，要不要考虑来微草。做甲方当大爷，就不用再受气了。”
叶修摆摆手：“商人那套路子我不爱学，再说了，当甲方大爷有什么稀奇的，哥目标是当个乙方大爷。”
王杰希只好再敬他：“你能耐。”
两个人又闲聊了一阵，王杰希透露最近竞下了一块地，是规划中心商业区里的一块，微草策划准备搞个酒吧文化产业街，等消息公布就要开始造势了。
叶修看了地段，震惊：“微草现在可以啊，新中心区啊这是。”
“投入是挺大的，所以集团很重视，还说搞个全国范围的调酒大赛来造第一波势。消息还没公开，宣传册就出了一版。”
想着家里那个特爱折腾的调酒师，叶修动了动心思，就把宣传册揣兜里了。
酒会结束后回到家，发现人还没去上班，看起来仍旧不怎么高兴。问怎么回事，张佳乐说关注了你们嘉世官博，看到了年会照片还有记者吹得天花乱坠的稿子。
“看到你说的高材生了，一脸傲慢，也不怎么样。”他撇撇嘴评价。
这家伙还真挺上心的，自己都麻木了他却帮着惦记了这些天，于是扯了把人气鼓鼓的脸，反过来安抚道：“行了，没事啊，哥也不在乎这点名利。”
张佳乐还是生气，生气之余又有点难过。
他没想到在这个领域都已经混到了这个地位的叶修，还是会被行业潜规则。这种灰心丧气的感觉和他大学毕业那会儿失望的心情重叠了起来。
他心情低落了一个晚上，直到睡前叶修仿佛突然想起什么，把一个宣传册子塞给他，神色这才又亮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