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乐ABO]花火 （31）
*洒完狗血也差不多要完结啦
31
初秋的柏林已经凉了下来，尤其傍晚的郊区林间。天色完全暗了下来，两个人沿着稀疏木林边的小道走着。白杨又高又直，叶子已落了不少，被昏暗的路灯拉出长长的影子，更显光秃萧瑟。
“你俩这样，算是定下来了？”叶修问道。
“算是吧。”
“当初听到你出国的消息，我和沐橙都以为你这是下定决心要和方士谦断了，没想到……”
“也是世事难料，我当初走的时候，真的是这么想的。我们两个这样的性格，走在一起真是灾难。”
“怎么，现在转性了？”
“没有。”吴雪峰无奈地笑，“还是时常吵架，磕磕碰碰的。只不过这么多年了，吵不吵，好不好，都已经习惯了。”
他和方士谦相处近九年，分分合合过很多次，好的时候热烈如火，血肉都一并熔了进去，不好的时候比冰霜还要冷上三分，随随便便一句话就是从冰上撕下血肉的疼。失望过、麻木过，也曾想彻底断过，可最终却发现其实他们本质上就是那种爱恨都要毫无保留淋漓尽致的人，会痛才更像在真实地活着。
“事实就是，我们宁愿带着刺靠在一起取暖，也难以忍受拔光刺后各自麻木。”吴雪峰开玩笑似的打了个比方，“你看到的和平温馨，是无数尸体血海堆积出的平整表面。
“这简直比拿冠军还难。”叶修笑。
“可不是么，谈恋爱本来就比打比赛难，更何况还要扯上漫长人生，你看，我们小队长已经四冠在手，却不还得为情爱烦恼。”吴雪峰打趣道。
不过是一句调侃的话，却也句句在理。叶修从多年前的离家出走，一出道就达到巅峰状态，到退役再复出，再到世邀赛的落幕，他多的是自信和坚定，再难攀的高峰、再低迷的处境和再遗憾的结局都没能动摇这份喜爱，紧张和压力当然不可避免，却也从未有过半点不确定的心态。
唯独在一个无法拨通的电话里，忽然意识到也许以后的生活里将缺失掉那份花火味的热烈，因而滋生出一丝陌生的迷惘。
所以他忍不住假设，如果当时他能听从欲望本能的指挥，是不是一切都会顺利下去——或者至少，对方不会再把失利全然归结在自己的状态上，情人的拒绝和赛场的失利，让他哪怕连一处可以放松休憩的场所都没有。
叶修想起在最后那场温存里，张佳乐那个仿佛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的错愕表情，只觉得空气都变得苦涩起来。
“这种缺失感啊，是再多的冠军也无法填补的。”吴雪峰似乎看出了叶修所想。
话虽没错，但反之亦然。冠军这个东西高高在上遥不可及却又致命地诱人，也只有已经拥有过的人，才能这么轻描淡写。
“你这话要是被张佳乐听到，非气死不可。”
吴雪峰虽然近年来对荣耀的关注渐渐淡了，但世邀赛的消息却没有错过，对决赛的结果也是早在看直播的时候就知道了。
情场职场双双失意，刚才自己那句话若是放在张佳乐面前，确实算得上刻薄。
他沉默了片刻，才说：“那是得挺难过的。”
“所以退了就退了吧，再撑下去多半也是强颜欢笑的意味了。”
叶修这话说得有些沧桑，吴雪峰忍不住转过脸看了他一眼。这人看着没什么变化，场上场外都不吝啬的嘲讽和垃圾话是战术，却也是让真实情绪不外露的一种习惯，现在的他还是一脸淡定平静，但自认为了解叶修的吴雪峰却清楚地意识到，眼前这人已经和从前不大一样了。
“之前再没联系上过？”
“嗯。”
“退了役就玩人间蒸发是什么毛病？百花的传统么，孙哲平是这样，张佳乐也是这样，百花的人还真是挺团结一致。”吴雪峰退得早，越往后的赛季关注得越少，潜意识里还把孙哲平和张佳乐都当做百花的人。他曾经毫不掩饰地欣赏过张佳乐，甚至还认同方士谦关于张佳乐肯定是个好情人的看法，但情感上终究还是偏向于这个曾经和自己最为默契的搭档，尤其在看到他身上产生了一些陌生的变化时，忍不住对张佳乐的这个举动略有微词。
“说不上玩人间蒸发，只是想自己静一段时间吧。你不也一样，出了国就杳无音信。”
“那不同，”吴雪峰故作严肃地说：“只是因为你们都没想过要联系我罢了。”
两人又随心聊了些往事和彼此的现状。
吴雪峰说，虽然现在他和方士谦相处的时候，仿佛仍旧都各自揣着桶火药，但对他来说，针锋相对和温馨甜腻都是生活的一部分，同样真实、同样重要。而一旦心里接受了这样的设定，就觉得生活真的已经足够好了——除了每次上床都跟打架似的。
叶修叼着烟笑，他想到张佳乐更接近火药的味道，他知道这个人骨子里有一部分也和他们类似，是掺不得半点杂质的纯粹热烈。
他还是怨的吧。或者说，叶修觉得张佳乐应该怨他。
虽然他并不后悔。
如果病症早早就能够确诊，他相信张佳乐也会义无反顾地把自己的生命和他纠缠在一起，而他也从不矫情，更不崇尚所谓的“情圣”做法。若是真告知他时间就剩个三五年甚至更短，那么他也会好好珍惜，陪伴彼此到最后一刻。
可他并不知晓，只是有些许不安和隐约顾虑，又偏巧在临近世邀赛，那疑虑因为白日的小意外才变得清晰起来，然后撞在对方发情期的枪口上，猝不及防，没留半分缓冲带。
“造化弄人啊。”叶修长长地呼出一口烟。
吴雪峰闻言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笑着说：“连你都会说这样的话了，我该感慨对方真不愧是张佳乐吗。”
叶修逗留了两日，在网上订好了一间长租的酒店式公寓。
走的时候方士谦象征性地挽留了一下，叶修勾了嘴角，说：“留着晚上再听你俩拆房子
，哥得肾虚了。”
方士谦没反应过来，一脸的莫名。吴雪峰咳嗽一声，赶紧推着人上了车。
叶修行李不多，就一个箱子，寄存在之前入住的酒店。公寓离酒店几步路，他取了行李，请吴雪峰吃了个午饭就自己拖着行李上了楼。
临别前吴雪峰还问他，独自在柏林生活会不会有语言障碍。叶修表示德语他一窍不通，但英语还是有高中水平的，日常交流不成问题，手机里也有翻译软件。其他的，慢慢学着呗，反正退了役，生活和梦想就全部都是新的了，总得再学点什么，也得再有点东西好让人为之奋斗。
也是，我们小队长总不至于停留在过去原地踏步。吴雪峰一语双关，叶修听明白了，笑着扣好车门挥挥手。
独自在国外生活也不是什么特别艰难的事，只要有钱。
世邀赛即便是亚军也有一笔可观的奖金，而治疗方面，因为还是临床研究阶段，样本反倒更加珍贵，除却一些需要自费的药物，治疗本身的费用是全免。也没有什么网吧的流浪娃需要捐助，叶修反倒过得比在国内更奢侈起来。
只是有些厌倦了抑制剂，叶修在接受治疗后便很少去人多的地方。欧洲的地广人稀正合他的状态，除了宅在公寓里打游戏，就是去人烟稀少空气优良的地方感受大自然的气息汲取日月精华——当然叶修本人是没有那么闲情逸致，不过是遵医嘱行动。
治疗的事情跟家里提过一些，淡化了情况的严重程度，倒不是刻意隐瞒，只是觉得说多了也没什么用，况且他独自在外这么多年，即便亲情始终血浓于水，但那种独立的习惯和长期的疏离感也让他难以想象被嘘寒问暖甚至可能还有眼泪攻势的局面。
倒是家里的老头子在他“为国争光”后态度软了不少，倒也没怪他这过分独立中透着的疏离，反倒一挥手，往他卡上又打了一大笔钱。
看着到账的短信通知时，叶修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
除了同在柏林的吴雪峰，跟叶修联系的最勤的还是苏沐橙。这个曾经为了别人而投身于电子竞技的小女孩如今也已经成长为能够独挡一面的队长了，没有亲人在身边，她反而更坚强且柔韧，却唯独在和叶修讲话的时候，还会下意识地去依赖。
她和叶修汇报战队的训练情况，也汇报八卦消息。
比如魏琛退役后死皮赖脸留在欣兴当技术指导，自从第十赛季夺冠后老板娘激动得挨个选手拥抱了一下，这位高龄选手就仿佛开了窍，化身为一块狗皮膏药，天天贴着陈果。
叶修嗤笑一声，说早看出来老魏对老板娘有意思了，这么迟才下手，也是怂。
魏琛又正好路过，打了个喷嚏，抢过苏沐橙的键盘噼啪狂敲：老夫这是战术，送个冠军给老板娘再软磨硬泡，人想拒绝都得掂量掂量奖杯的重量吧！
末了又补上一刀：我敢说要是第九赛季你把技能点的攻略卖给霸图，也送张佳乐一个冠军，那人家也不至于为了一个世邀赛冠军就抛弃你。
魏琛向来口无遮拦，叶修还没回应，苏沐橙先急了。这当了队长气势就是不一样，被凶狠地瞪了一眼，魏琛自觉心虚，赶紧脚底抹油。
苏沐橙觉得魏琛这举动算是揭了人伤疤，心里担忧，干脆直接拨了个视频通话过去。
“果果最近态度有所软化，老魏正春风得意呢，跟别人说话都可讨嫌了，你别在意。”看着网络对面的人神色如常，苏沐橙松了口气，想了想，又安慰道：“而且技能书的事情，张佳乐肯定也不会怪你的，毕竟当初以你的处境，是必须要追寻利益的最大化。”
“老魏说‘送张佳乐一个冠军’，真是太看轻他了。”叶修从不会把感情和比赛混为一谈，张佳乐也不会。他们彼此立场不同，会郑重地说一句“加油”，却不可能打着感情牌来互惠互利。若是叶修因为对张佳乐的私心，舍弃开价最高可能性最大的战队退而求其次，只怕张佳乐也不会因此感激。
这个人表面上看起来温和又迟钝，内心实则非常骄傲刚硬。
虽然张佳乐未必会去细究那些商人之间的弯弯绕绕，但叶修觉得在自己的立场上，做最大的努力和最正确的决定，是他对彼此感情最好的尊重。
当然做正确的决定也不妨碍叶修脑补一下拿到技能书的轮回依旧不敌霸图，白白花了两千万哑巴吞黄连有苦说不出的场景。
不过彼时的叶修其实觉得最佳选择是义斩，既有钱能开高价，又短期内不会对兴欣和霸图造成威胁，可谓一举三得。只可惜人民币玩家关键时刻倒是看得透彻，不愿做这个冤大头。
可惜结局是意料之中的结局，技能书的价值被肯定了，轮回战队的表现也对得起俱乐部花的巨资。叶修却担心起镜头里说着“这种事情我不是早就应该习惯”的张佳乐。
——哭了没？
——你滚！
嘲讽式的关心换来一句中气十足的你滚，叶修却满意得很。最初这人身上就是这种精神劲儿和不服输的眼神吸引了他，这么多个赛季过去了，这部分还是没变。
注意到叶修神色里的柔和，苏沐橙心知他压根没在意魏琛捅的一刀，反倒还被勾起了一些关于张佳乐的好的回忆。她放心下来，又觉得一阵酸涩心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