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乐][疼痛三十题]窒息与偏头痛
*两题合写，快把自己卡窒息了，感谢三十题另一作者 @gaygay_ 帮我捉虫
*退役后的同居生活，时而沉闷时而有病【。
[叶乐][疼痛三十题]窒息与偏头痛
天空阴沉了一整天，到了傍晚云更是重得压抑，仿佛随时都要甩下磅礴大雨。
张佳乐是最后一个从公司出来的，他瞥了眼天，更觉得心头堵得慌。偏偏气温还不怎么暖，冰凉又潮湿的风吹在脸上都有了点疼痛的感觉，他缩了缩脖子，把半张脸躲在了围巾里。
到家后喊了几声都没人应，叶修那家伙果然又不在。
南方的冬天室内总是比室外更加湿冷，窝在沙发里的张佳乐觉得浑身不舒服，左边太阳穴又猛烈地疼了起来。
这几个月来他的偏头痛似乎发作得越来越频繁，自己跑去看过医生，说是精神问题，开了一些不怎么管用的药，只强调关键是要放松心情，并且好好休息。
啊，说来真是嘲讽呢。张佳乐紧蹙着眉头嘴角勾上一抹苦笑。
在职业圈拼搏的那十几年——甚至是独自一人带着百花浴血奋战的那几年，在身边所有人都在担心他的那些日子，他都还能清楚地明白那不是自己的极限，还可以咬着牙说我一定要拿到冠军。
在四亚的压力下他仍旧在一往直前，就算每次都从离自己梦想最近的地方跌下去，也从未真正感受过什么叫力不从心。所以当医生清楚明白地跟他说，你这是压力大的表现时，他觉得可笑极了。顶着职业圈这么多年的高压都意气风发地过来了，最终却被普通人的生活压得快要窒息，庸庸碌碌，且时常沮丧。
他有时候羡慕叶修，对荣耀的热忱从一而终，退役后也留在了兴欣，做个技术指导什么的，每天的工作还是和荣耀打交道。叶修曾经问他，你要是不喜欢现在的工作，为什么不回来呢。
张佳乐当时犹犹豫豫地说，要是每一个退役的选手都还留在战队，那联盟就人口爆炸了。叶修笑了笑，没有拆穿他，但他其实明白张佳乐在顾虑什么——直到退役也没有拿到过一个冠军，这对他来说大概是一辈子也不能释怀的事吧。
张佳乐曾经以为像叶修这种在职业圈混到荣耀第一人的大神选手，是怎么都不会甘心退居幕后的。
就好比一个人，他曾经攀到过顶峰，就不会甘于平凡；如果不能再创造奇迹，就会宁愿选择离开。可是和叶修在一起后，他才发现这个人其实并没有那么多心思，即便被评作联盟第一心脏，时常把主席都气的要心脏病发，但真实的他，却没有传闻的那么复杂。他喜欢荣耀，他想赢，仅此而已。而当想赢，随着年龄的增长成为不可能再实现的目标之后，他对荣耀，就只剩下了喜欢。
所以留在兴欣，这其实是个很单纯，也很好理解的选择。
而张佳乐自己对于荣耀，除了喜欢，还有许多道不明的情绪。退役之后他不想再从事跟荣耀相关的工作，也不想回家，放空了一段时间后，干脆来H市找了份工作，也算是弥补一下俩人艰苦恋爱过程中的聚少离多。
只是激情褪去后，日子似乎也并不像想象中的那样舒心。张佳乐是个要强的人，在荣耀倾尽一切，确实收获了许多，但始终没有得到最想要的；工作以后，在自己并不擅长的领域摸爬滚打，也站到了一个很高的位置，却反而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而曾经让他觉得很安心的叶修，似乎渐渐变得有些遥远。可是仔细想想，叶修待他，和从前倒也并没有什么不同。这个遥远，到底是真实在拉大的距离，还是只是他自己无端的臆想，张佳乐自己也说不清。
这么想着，张佳乐就忽然特别想见叶修。也不管头是不是还痛着，也不管是不是就要下雨，抓起钥匙就往兴欣跑。
自第十赛季夺冠，兴欣发展飞速，早就有了新的训练基地和宿舍。叶修平日就泡在兴欣，经常回得比张佳乐还晚。
可当张佳乐到了兴欣后，看到的却是空荡荡的训练室。正在收拾东西的保安看到了他，连忙跑过来打招呼。一问之下这才反应过来，明天就是年三十，战队都已经放假了。
怪不得今天公司的人也走得这么早……张佳乐为自己把日子都过得迷糊了而感到懊恼。
“那叶修呢，也没在吗？”
“战队放假已经有几天了……”小保安想了想，回道：“苏队和唐副队是最后走的，这几天倒是都没见到叶神。”
张佳乐道了谢，只好打开手机翻出那个很少打的号码——虽然硬塞了个手机给叶修，可这家伙不知道是太懒还是怎么着，总不充电，经常打了也白打。
张佳乐不抱什么希望地拨了号，结果那头倒是迅速接了。
“乐啊，怎么了？”
“你在哪儿呢？”
“在兴欣啊。”
“唬谁呢，我也在兴欣，怎么没见你。”
“哥在兴欣网吧呢，老板娘跟沐橙跑了，没办法，只好帮她看几天店。”
张佳乐一下就喷了，怎么什么事从叶修嘴里说出来就感觉变了味呢。陈果和苏沐橙被唐柔邀请回家过年了这事儿张佳乐是知道的，当时张佳乐还用胳膊捅了捅叶修，问，「今年苏妹子和老板娘都不陪你过年了，你回不回家。」
叶修捻灭抽到一半的烟，摇了摇头。
「为什么？」张佳乐不解。他知道叶修以前是离家出走的不能回家，可是自从联盟逐步规范化，电竞行业越来越被大众所认可，荣耀联赛打向了世界，他家老爷子也表示了认同，按道理来说不应该再有什么隔阂。
「年龄到了啊，一回家七大姑八大姨除了给介绍对象还是给介绍对象，没意思。」
叶修憋了一大口烟，全部呼出来顿时整个云雾缭绕，像是也一口呼出了挤压多年的不满和烦躁。
张佳乐就透着这层雾气看他氤氲得扭曲的脸庞，感觉左边太阳穴一点一点得疼了起来。
「那今年我也不回了，我在这陪你。」他忍了几秒，终于是忍不住伸手挥散了眼前的雾气。
「你也老大不小了，是不是回家也有压力啊？」叶修乐道，像是庆幸有人和他一样，经历着这种世俗的烦恼。
「我有压力个屁！」张佳乐咬牙切齿地说。他知道叶修对除了荣耀以外的事都比较不上心，但也没想到可以不上心到这个地步，他有点想敲开这个人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真的除了荣耀就是一团浆糊。可他面目狰狞地盯了叶修了半天，在对方的一脸坦然下最终也只是默默地窝回了沙发，闷闷地说我就不回，你管得着吗。
忽然好像有点明白自己的压力从何而来了。张佳乐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说：“我过去找你。”
似乎是感觉到电话另一头的人情绪的变化，叶修语气温和了起来：“快要下雨了，你就别过来。我早点关店买宵夜回去一起吃啊。”
“反正我都在路上了，也不远。”
“真的不用过来。”叶修想了想，又补充道，“你在家要是冷的话就开空调啊，别替哥省那点电费。”
“谁特么要替你省电费了，再说电费都是老子交的好嘛！”张佳乐为自己忿忿不平，“我现在、马上、立刻就到！”
感受到对方的坚持，叶修沉默了一会，说：“那好吧，你路上顺便把晚饭和宵夜一起买了吧，网吧今天只剩红烧牛肉味的泡面了，哥吃腻——”话还没说完，就听到电话里传来嘟的挂线声，叶修笑了笑，放下手机继续QQ上未完成的沟通。
等张佳乐拿满了两手外卖用脚踹开了兴欣网吧的门时，看到坐在服务台的叶修脸上是少有的严肃表情。
这家伙最近到底在忙什么。张佳乐内心嘀咕着，把外卖放在一边就往叶修身旁凑。叶修立刻开着荣耀的登陆界面问：“要不要来一局？”
“不来！”张佳乐粗声粗气地拒绝，还没从几个月前在竞技场被叶修连着打爆好几次的阴霾中走出来。
“那坐着，好好看哥的英姿。”服务台里只有一把椅子，叶修喊张佳乐坐，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张佳乐嫌弃地瞪了他一眼，从旁边搬来一把椅子，却没打算真坐下看叶修在网游里虐菜。他环顾了一下兴欣网吧，年末了，网吧里冷冷清清没几个人，值班的网管小妹都放假回家了，张佳乐才不相信陈果现在还会叫叶修来看场子，八成是这人网瘾成性，训练室和家里都太冷清，宁愿没日没夜的泡在网吧。
活脱脱的死宅男一个。
张佳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又看到服务灯亮了起来，叶修叼着烟从身后的柜橱上拿下一瓶绿茶给人送了过去，于是张佳乐又忍不住乐了起来。
“老叶，没想到网管的气质和你还挺搭的啊，干起来挺熟手的嘛。”
“那是，想当年哥也是在这里当了好一阵子的网管呢，还是夜班。”
“那怎么一样，复出后你可是又在荣耀封过神的啊。”
“有什么不一样？难道复出前哥就没拿过冠军吗？”
叶修毫不在意地回道，却着实把张佳乐噎了个半死。他细细一想，好像还真没什么质的差别，最多也就是复出前的他从来没在公众面前露过脸，复出后形象被公开，也就不可能再像从前那样若无其事地当着网吧小哥了。其实地位、身份什么的，这人压根就从没在意过。而退役了这么多年后，联盟发展日新月异，后浪一波一波起拍起来，新的大神新的话题正在井喷，已经离开的人受到的关注必然要归于平静。就算是在最熟悉的城市最熟悉的网吧里，人们也不会想到那些几乎已经要成为传说的人，就在自己身边，接到一个服务灯信号就迅速送来一瓶绿茶。
张佳乐又想起第一次来兴欣网吧的时候，那种立刻就被粉丝包围的热闹。并不是说他有多享受那样的气氛，只是想起曾经的自己，对比如今，忍不住要唏嘘一番。那个时候一起来的还有韩文清、张新杰和林敬言，有韩文清的气场镇压，粉丝们热情归热情，倒也不敢逾越，四个人平平稳稳地到二楼见识了新兴战队的训练室，不冷不热地打了几句招呼就回去了。谁会想到这样平凡、甚至可以说是微小的战队，会在出道的首个赛季就夺得桂冠呢。
“这么多年了，兴欣网吧还在……”张佳乐觉得自己心里那点道不明的情绪又上来了。他感慨了一句，没了下文。想了想，又用力地补充道：“挺好的。”
“兴欣网吧是老板娘她爸留给她的，我想应该至少在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关闭吧。”
张佳乐点点头，只觉得一辈子似乎是个很遥远的词。
“对了老叶，有没有前阵子霸图比赛的录像，我……我想看看百花缭乱。”
张佳乐已经很久没有关注过百花缭乱了。有时候叶修拿着电竞之家的专访给他看，他也不过是匆匆扫几眼，这会儿忽然提出这个要求，叶修忍不住转过脸来认真盯着张佳乐，仿佛要从他脸上盯出什么破绽来。
在张佳乐被盯得快要浑身都不自在起来前，叶修收回了视线，从电脑里调出录像文件，说：“正好边吃饭边看。”
“哟，这么丰盛。”铺了报纸，把饭盒一个一个摆在台面上，叶修掰开一次性筷子翻了翻，“就是怎么都是辣的？张佳乐你怀孕了？”
“怀孕你妹啊！不喜欢别吃！”
“别老骂我妹，沐橙还没对象呢，未婚先孕可不好。”
张佳乐想了想，觉得似乎确有不妥，于是他认认真真地改了口：“叶修你大爷。”
蓄势了好几天的雨终于下了起来，是冬日里少有的磅礴。网吧里只剩下两三个人，下机结了账走到门口，被大雨逼回来，又重新上了机。
叶修和张佳乐两个人坐在服务台认真看着录像，不知不觉就到了八九点。
“百花缭乱，和从前大不相同了。”张佳乐盯着百花缭乱手里的猎寻，萦绕着淡蓝光芒的冰弹被砰砰射出。“猎寻也被重新打造过了。”
“准确来说，是60级到80级的属性被重塑了。”叶修点点头，他曾经和张佳乐交过不少次手，也算是比较熟悉各个等级阶段的猎寻，霸图虽然是豪门战队，但也没有必要为了适应新的操作者而将整个银武从头再打造一遍。“不过我估计他们是在打造附加属性的时候失误了，导致猎寻等级掉了，不得已才重新为现在的操作者量身定制了新的升级方案。毕竟80级的等级上限停留了这么久……”
叶修话没有说完，但张佳乐立刻明白了，等级上限时间停留得越久，代表官方的下一个动作就越大。像第九赛季时提升到75级的等级上限的同时，地图和材料的更新也比以往要更为庞大。这次的80级更是停了四年之久，等新的等级上限新的版本发布后，所有战队、所有角色的所有装备，都要立刻面临着一次全面提升，在这个时候花费大量材料重新打造银武，实在是豪门也不会选择的奢侈之举。
“荣耀官方已经有动向了吗？”
“有小道消息说，大概不出半年新的版本就要发布了。”
“那网游里一定很血雨腥风了……怪不得战队都放假了你还紧张地泡在网吧，又欺负其他公会抢BOSS抢材料呢吧。”
“那倒也没有这么拼。”叶修没有认同，伸手按下空格暂停又退回去反复看了几遍那几个操作，说道：“虽然百花缭乱的装备已经焕然一新，不过这几个操作，倒还是有几分你的影子。倒不是说刻意模仿，只是弹药专家这个职业，多多少少都会在你的潜移默化下成长吧。”
“有吗？我自己倒觉得不太像。”
“嗯，并不是说像你的百花式打法，而是觉得这种拼劲，有些像……你在百花当队长的那几年时的风格。”
拼命，疯狂，不留后路。
张佳乐哑然，看着战斗继续进行，百花缭乱在冰雾和血色中不断操作着猎寻，光影不像在他手里时那般绚烂，但每个子弹却都又快又准。
“……比我狠多了。”
“不，没你狠。”叶修摇摇头，“现在的他还比不上那个时候的你。”
“……或许吧。但他还有未来，就总存在超越的可能。”
“羡慕？”
“青春嘛，谁不羡慕呢。”
“好了，别想太多。还有百花对雷霆的录像，看不看？”
“看！”
雨势渐渐转小，网吧里剩下的最后几个人又开始犹豫着要不要离开。叶修觉得肩膀一沉，有柔软又缓慢的呼吸拂在脖颈间，不用问也知道，张佳乐睡着了。
场景忽然和几年前重叠了起来。那时候靠在自己肩膀昏昏欲睡的是还在嘉世的苏沐橙。服务器的屏幕还没现在的大，被分成两半，一半窗口放着电视剧，另一半窗口开着荣耀。
分离的青梅竹马再度重逢的剧情似乎不是很吸引力，苏沐橙看得心不在焉，她打着哈欠问叶修，「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张佳乐？」
叶修正刷着五人副本，没有仔细分辨苏沐橙话里的意思，他随口回道：「等重组战队八字有一撇了再说吧，不过我想他不会选择我们的。」
「哈哈。」苏沐橙笑了一下。「我问的不是这个。我是想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表白？」
这下叶修着实愣住了，苏沐橙看出了他的疑惑，善意地补充道：「我在你身边这么多年了，什么不知道。」
女孩子在这方面的洞察力还真是敏感得可怕，叶修思索了一下，回道：「……自从他退役后就没联系了，怎么也等他复出再说吧。」
「万一他不复出呢？」
「一定会，那可是张佳乐啊。」
苏沐橙动了动脑袋找了个舒服点的角度，没再说话。等叶修刷完一趟副本出来，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不过等到后来张佳乐复出了，叶修也没真去表白。至于两个人最后怎么走到了一起，叶修的解释是，每次打比赛哥都多在他身边晃悠两下嘲讽两句，人就自然过来了。这一过程被苏沐橙评价为「不愧是大心脏」，她说你就是不想做主动的那一方，不想被对方看穿自己的内心，这样才好把人吃得死死的。叶修笑了笑，不置可否。
然后转眼就到了连苏沐橙都快要退役的年月了。
其实年年唐柔都有邀请苏沐橙和陈果一起回她家过年，但苏沐橙说要陪叶修，陈果也就一同留下。直到今年，唐柔再问起时，苏沐橙拉着陈果爽快地就答应了。她跟叶修说，今年我就不陪你了，你和张佳乐在一起那么久，也该好好过个年了。
「他也得回家过年。」叶修并没有太在意，「你想去就去，别顾虑我。」
「你要是不回的话，他肯定会留下来陪你。」
「那可不一定。」
「一定会，那可是张佳乐啊。」苏沐橙模仿着那个时候叶修的语气，俏皮地看着他笑。「还有啊，就算在一起很久了，你也别太没危机感。」
「什么意思？」
「该说的话还是要说，该一起讨论的事也别总自己憋着。我看张佳乐最近啊……好像特没安全感。」
「我倒没发现你什么时候关心张佳乐比关心我还多了？」叶修也笑。
「我是关心你啊。」苏沐橙瞪了叶修一眼，「你最近压力也很大吧。」
「不过呢，还好你不是一个人。」她又说道。
张佳乐靠迷迷糊糊睡了十几分钟，网吧的顾客来前台借伞的时候他醒了一下，觉得半边脑袋又开始疼起来。呻吟了一声，他俯下身子趴在桌子上。
叶修看他把头埋进胳膊里，露出来的半边脸显得有些苍白。伸手摸了摸额头，问道：“病了？”
“没……”张佳乐皱着眉头，感受到左边太阳穴里有什么东西突突地跳着，有气无力地回：“只是有点冷。”
网吧里已经空荡荡的没有别人了，空调功率开得再大，也填不满这冷清。叶修脱下外套盖到张佳乐身上：“怕冷还穿这么少。”
温暖的气息混着熟悉的烟味包裹住张佳乐，把疼痛一点一点压了下去。他眨了眨眼睛，觉得眼眶有些发热。困意和倦意还没有完全消散，他就半睁着眼看叶修专注的侧脸，模糊地想起刚才做的梦。
梦里的自己还是十几岁的年龄，在联盟里逢人就问叶秋到底长什么样。甚至还抓着孙哲平一起去嘉世蹲点堵叶秋。结果叶秋没堵到，倒是自己被粉丝给堵了正着，两个人狼狈逃走后，孙哲平忿忿地说，不管叶秋长啥样，咱们一定能打败他，然后拿冠军！
梦里没有后来孙哲平的手伤，没有他一个人的疯狂，没有四亚，也没有退役。醒过来之前在梦里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已经成了叶修的叶秋对他说，加油。
“想什么呢，一脸奇怪的表情。”
“靠，你才是一脸诡异。……录像的进度条还停在这呢，说，趁我睡着时你偷偷摸摸又干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起我刚来兴欣的那阵子，沐橙有一次晚上来找我，也是坐在你这个位置睡着了。”叶修叼起一根烟，摸了摸打火机，却没有掏出来。
“哦。”张佳乐随口应道，“那你是想感慨时光飞逝啊，还是想念苏妹子了。”
“那时候可没现在这么好条件，我倆宵夜就吃了一碗面。”
“红烧牛肉味的？”
“香菇炖鸡味的。”
“有妹子陪，泡面也豪华。”
“也许吧。不过我印象深刻的是，那个时候沐橙就催着我找对象。”
“哈，你妹也真是够操心的。”
“那是，她担心我不赶紧下手，张佳乐就被别人拐跑了。”
“什……什么？”张佳乐愣是没反应过来。
“算起来，哥可是喜欢了你很多很多年了。”
两个人不知怎么稀里糊涂地走在一起，张佳乐一直以为叶修就是属于那种在感情方面凑活一下差不多就行了的类型。两个大男人平时各自忙着自己的事业，激情来了就滚一滚床单，兴致来了就互相喷喷垃圾话打打闹闹，很少腻在一块说情话。现在张佳乐裹着叶修的衣服，听他正儿八经地说着喜欢，还是自己不知道的、从很久以前就开始的喜欢……三十好几的人忽然就噌地一下红了脸庞。
“靠……犯规啊……”张佳乐把脸埋得更深了，模糊不清地说道。
“你不是一个人。”叶修又想起苏沐橙对他说的话，“所以啊，有什么心事别总自己憋着。”
“老叶……我有时候会觉得，你离我越来越远了，心里就难受。我拼命追赶啊，怎么都拉不近那点距离。可是当我停下脚步，又会发现，你明明就在这里，哪儿也没去……”
叶修叹了口气，隔着大衣搂了搂他。“果然是病了。”
“没有。”
“那就是做噩梦了。”
“也没有，刚是梦到我跟大孙要打败你。”
“还在计较那些事呢。”
“也不是……就是忽然有点怀旧。”
“工作很累吧。”
“嗯。”
“早就跟你说不想干的话就别干了，哥又不是养不起你。”
“叶修你大爷，说过多少次了，我还不想这么快就和这个社会脱节。”我也不想，看着你每天仍旧这么投入，自己却只能在门外踌躇。
退役之后，两个人的工作方向完全不同了，关于荣耀的话题，张佳乐不像叶修一样还在与时俱进。有时候心血来潮拉着对方PK，结果从一开始的势均力敌到最后频繁被打爆，张佳乐虽心有不甘，但也不得不承认差距就从此拉开了。或许不安也是从这里开始滋生的吧，那个满脑子仍旧是荣耀的叶修，面对一个已经被工作和琐事折磨得日渐平庸的张佳乐，他会腻吗，会觉得无趣吗。
“开个玩笑，谁不知道张佳乐大大现在年薪几何，比我一个技术指导混得好多啦。”
“嘿嘿，”听叶修这么受，张佳乐顿时又有些开心。“那乐哥养你。”
“成啊，你开心就好。”叶修捏住了张佳乐的手，又轻轻重复了一遍，“你开心就好。”
这个人的外套明明在自己身上，为什么手还暖得发烫。张佳乐忽然有点想哭，像是多日来自己也没察觉到的委屈，忽然就见了光，被人捧在手里温柔地抚摸着。
他反握了握叶修的手，吸着鼻子说：“你还在呢，我很开心。”
叶修看他笑得眼睛都红了，忍不住狠狠地心疼了一把。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人其实还是那样，没有多少变化。拼命地努力，不肯认输，压力全都默默地往自己身上扛，有事没事乱伤感一把，却还会因为一句没啥新意的嘲讽而跳脚，也会因为别人的一点点付出就反过来掏心掏肺地对这人好……叶修觉得他简直赚大了。
不过自己蓄了这么久的力，也该是时候发大招了。
等俩人收拾好网吧关了水电锁好门时，雨已经停了。
深夜雨后的温度又降了几分，但空气中却少了那种压抑的气息。张佳乐深吸了几口气，觉得呼吸畅快，整个人渐渐清爽了过来。他把棉衣往叶修身上一扣，自己对着手哈了几口热气。叶修拉好衣服，瞄了一眼还有些红着脸的张佳乐，抓起他的手就往自己口袋塞。
路上安安静静，只有脚踩在路面湿哒哒的声音。
“明天就年三十了，老叶。”
“怎么，还是想回家了？现在赶紧搞张机票还来得及。”
“你大爷，我说过不回去，就不回！”
“真不回？”
“真不回！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那你跟我回家吧。”
“不回——等等，你说什么？”张佳乐又没反应过来。
“我说，张佳乐大大，跟哥回B市过年吧。”
张佳乐整个脑子当场卡机，如果不是手还被叶修揣在兜里毫无意识地跟着他走，现在肯定就是呆愣在原地了。
“我跟老头子说了。”
“肯定是叶秋把我给卖了。这几天家里不是打电话就是QQ轰炸。”
“就你来网吧之前还一直在沟通呢。”
“家里都放纵我这么多年了，这次应该也问题不大。”
“反正我下面还有个叶秋呢，让他出卖他哥，传宗接代这事儿活该他担着。”
“乐啊，你在听吗？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可别什么事都不跟哥说啊，就你这破脑袋，压着那么多事不偏头痛才怪。”
“哦，我不是故意偷看你的病例的，不知道是哪个二货随手扔书桌上想不看到都难。”
“喂，回回神。”
半天没有回应，叶修无奈地停住了脚步，伸手在张佳乐前面晃了晃，还是没反应。不得已只好用最常用的那招了。
“张佳乐，我说你是不是傻？”
“我靠，你才傻，你全家都傻！”无端被喷了垃圾话，张佳乐条件反射地跳起来回敬道。
“我全家人不就包括你么，你一个的傻就足够我全家的份了。”叶修抱着胳膊笑看他。
“等等！你刚刚说……你出柜啦？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不对，你怎么没跟我商量？”
“哥是那么容易被看穿的人吗？”
“我靠我靠，老叶，没想到你是这种人！”张佳乐痛心疾首状，“亏我以前一直以为你在荣耀之外就是个单纯老实的宅男。”
“我去……张佳乐你的脑回路到底是有多奇葩才会产生这种错觉。”
“现在总算是看清你了……”
“行了，反正上了贼船，也由不得你了，就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吧。”
“哈哈，老叶你骂自己呢。”张佳乐指着叶修的鼻子大笑。
“这下开心了？”叶修摸了摸他的头，又说，“不过老头子好像有点不开心，你怕吗？”
“不怕！”张佳乐高兴地蹦过去，手脚并用挂在叶修身上，抱着他用力地亲了一口：“有你在，我什么也不怕。”
“那行啦，回去买票。”
路灯下两个人的影子纠缠做一团，像一个差点窒息在海滩但最终又潜回海底的章鱼怪，张牙舞爪、放荡不羁。
-fin-
